在药物的作用下忘记了,自己本来是多么痛苦。就像是自己一向那么开心,大脑混乱但是不自知,能够克服自己的社恐正常的、甚至是开朗的与人交流。
其实自己根本做不到。我甚至不知道痛苦的根源。我忘记了好多事。
那些声音——谴责我的声音又会在脑海里响起。我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有些不能触碰的回忆,那是会让我陷入悲伤的回忆——但那仅仅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啊啊,我是这样的人啊,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小小的问题就会被伤害到的玻璃一样的矫情的人啊。
好痛啊!我在心里呐喊到,浑身不住地颤抖、发冷。拜托,请停下来,请不要再指责我了,一会也好啊!
一旦我抱着反抗的心,那些声音就会响起,不到我屈从服从它的说法承认它的说法就不会停止。它是一条禁令,我不能跨过去,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一个糟糕透顶的人,它所说的那样糟糕的人。
胃又开始痛了,头也是。也许是熬夜的原因吧。这样的我,仅仅是因为起不了床就不愿意去上学,甚至编造借口逃学——停了一种药,的确我感到焦虑,但焦虑不就是轻轻松松就可以克服的东西吗?只要迈过那一道坎,然后在学校呆一天就行了。所以我只不过是因为起不了床,仅此而已的原因。
愧疚,负罪感——也许是停药所致,我的病的最根本的样子,也许是因为生理期快到了的缘故。管他呢,二者叠加,debuff翻倍的效果。我的痛苦也许是谎言,是假的,是每个人都有的,但是别人能做到撑住,而我没有。也许一切都是印证着,我是一个承受力极差的人,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一个经不起挫折的人,一个废物一样的人,一个应该在审判中被烈火焚烧殆尽的十恶不赦的罪人。我应该得到惩罚,惩罚我的懒惰我的脆弱我的无病呻吟。
将这些话打出来,每一句话就像是刀子刺了我一下,我的心脏会感到一阵恐慌般的不适。是我心虚了吗?我就是这样的人吧,所以才会心虚。想要反抗?不,我无力反抗。也许脑海中那个声音提醒我的是对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应该立即被处以死刑。
窗外阳光很好,很明媚。我有些不自觉的向往,像是罪孽深重的人在黑暗中祈求光明一般。阳光投到墙上,被光芒笼罩的位置旁边,是灰色的阴影,美丽的无以复加。太完美了,让我有些不自觉的想要久久的望着。我想要被阳光笼罩。
这么说其实不对。回顾我短暂的人生,我的家人都对我很好很爱我,我自己很乖很听话,成绩一直处于不错的水平,就算是在经济上也过得去。那么,毫无波澜的平顺的甚至是相对优越的条件,我为什么还是成了这个样子?
L医生和我聊过这些话题。只是那些答案让我很难打心底的相信和接受。我一直应该呆在阳光里,但是现在为什么身处于阴影处?所有身边的人在我服下药之后都希望我往阳光里跑,但是再怎么努力我总是在阳光与阴影的界线处。他们和我一样总是忘记了我生病的事实。也许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认为一切都是我自己不够努力的借口,实际上根本没有生病。
就在这么写的时候,头又开始疼了。
我不应该得双相和焦虑的。不应该的。我应该是就算有点内向,但能够正常的度过每一天的学习还算努力的女孩子。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她承受了多少呢?
那些记忆被唤醒时,我的身体都在叫嚣着恐惧。像是潮水涌上来一样把我给吞没了。那是来自过去的、刻骨铭心的痛楚和恐惧,我浑身都在发冷颤抖。
然后那个声音轻飘飘的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是吗。
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有一把刀刺穿我的心脏啊。
望着窗外的明媚灿烂的阳光,我莫名有些悲哀。胸口有些刺痛,也许我一直在黑暗里挣扎不曾离开过。药物不能拯救我,只能让我在界线处看太阳,给我一个错觉,就是我已经得到了阳光。
过去的故事常常有这样的情节:一个平平无奇愚昧无知的人以为自己成为了无所不能的神,但是自己明明一无所有呢。
伸开手指,那些光顺着指缝流下,灿烂到让人睁不开眼睛。
梦醒了,伸开手,那些金银珠宝消失了。自己手中明明空无一物。
我从一开始需要的就不是救赎,而是终结。这个人已经像废物一样,而且坦然以废物自居。为什么不去挣扎、不去抗争?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学业抛之脑后?凭什么这么做?你有能力为什么不去做?
我不能像是之前还未得到帮助的时候那样,抛下学业了。我现在就是在往那条路上走,可是我已经得到帮助了,我该回去了。
这是身边人的没有明说的质问,也是那个声音的质问。合在一起,像是一把把刀刃,刺入我的脊背,但没有将我杀死。
他们失望的样子在我脑海中浮现。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自责自责自责自责内疚内疚内疚内疚.......
为什么不干脆地杀掉我呢。
能够做到终结的人只有我自己,但我甚至没有下定决心这么做。我可能还怀着几分对她的歉意,所以没有下定决心。因为那么做的话,我和她都会死。但是终结这样的一切,只有我消失就好了。我又是现在最不可能消失的那个人。自杀概率就像是一个玩笑般,略微讽刺的在测试报告中用黑色的油墨打印下来。如果我选择死亡。我很对不起那些帮助过我的人。我会感到抱歉。而往往面对这些问题我得不到满意的回答。
接近中午,太阳越来越耀眼了。
以前看到别人的痛苦,觉得离自己好遥远啊,或者只会抱着高高在上的惋惜去看待而已。现在自己身处于痛苦,那种无助的心情和绝望感让人苦涩。
我能做到的只有微笑。
所以我的同学还有父母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用词可能夸张了一点,但是这样的女孩子究竟是为什么会抑郁呢?你看,她看起来那么正常,她的人生是多么平顺啊。没有重大的危机,没有严重的校园欺凌,没有巨大的打击——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会抑郁呢?
这也是我的问题。我就算是生病了,别人也恰好没有看见我发病的样子。没事的,不要紧的。我这么说着。也许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应试教育十恶不赦。我这么安慰他们,算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理由——我在这样内卷的环境中被无休止的竞争弄得压力太大了,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对他们说,只是报告书上看起来很严重,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严重。看,医生都是这么说的。
我都有点弄不明白,我是在安慰谁。他们需要这样的安慰吗?然后,凭着本能,我依旧这么做。
仅仅是上学这样轻松的事情,对我而言已经成为困难了。我对此感到困惑。
掩盖住这样的困惑,其实就是把药片用刀片对半切开,放在手心里,和水一起咽下去。睡一觉,第二天就可以去学校了。我就会忘记痛苦,忘记困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上学。
我吃完的那种药,现在已经买到了。我今天就可以吃下去,明天作为一个正常人去上学。
只是我都搞不清楚了。一直以来,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一吃药,这些没意义的问题就会被我忘光了。
醒来了一会也没有关系,只要继续睡一觉,明天醒了,就可以继续做梦了。梦里一切都很好,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了学校。